覺到她不屑地翻著眼皮子。

我被她嗆得憋著一口氣，忒想還嘴，但被她這麽一番數落，實在不知從哪兒下口還嘴！

她倒打開了話茬，顧自說得愉快，轉頭瞟了玄女一眼，眼神一軟，嘆出一口氣：“九天玄女，你這孩子歷來性子活潑，眼兒裏就只有青丘聖祖一人，任起性來九頭天馬都拉不回。原就應該跟青丘聖祖倆人一道兒喜結良緣，奈何啊……你受得苦本姑都知道，都知道，其中最苦的就是你。但本姑不心疼你，你也別讓別的人心疼你，三魄一魂丟了也就丟了，但你應知道，七魄裏，你並沒丟愛！”伏羲說著，轉過頭，看著有些發楞的玄女，瞧著她淚盈盈的眼，說道,“哭吧，我知你受了太多苦，被天帝囚了這麽多年，放出來時又給你抽了三魄一魂，毀了你的仙身，故意將的剩餘的魂魄註到桃子裏，編排你落到丈虹山，故意化成魔界的瘴氣，讓你突然出現在青丘聖祖面前，故而想制造青丘聖祖和天羅之間的誤會，挑起他們之間的矛盾。你和青丘聖祖分別這麽多年，一見面便是又被編排其中，你苦，但本姑勸你，以後日子都會好起來，你可不能再讓自己苦著！以前，是那些居心叵測的謀權之人讓你受苦，但日後，別得讓自己苦著自己！”

玄女聽著，身子微微顫抖，頭低了下來，眼淚就掉下來了。眼淚越掉越多，嗚咽聲越來越大，然後控制不住似的，哭得傷心透了。我連忙去幫她擦眼淚，手剛伸到一半，便為前提的伏羲打了下來。

她銀白色的頭發在腦後挽了一個髻，看上去很像男人的發髻，銀白色的頭發泛著一層光，與她暗自色的袍映襯起來，極其光華。

“蠢蟠桃，你讓她哭，哭出來就好了。”她瞇著眼說，轉過頭，又咣當咣當地趕著車。

我便把手伸了回去，瞧著玄女哭，我的桃核兒也鼓滿了許多酸澀，不知不覺也哇地一聲哭出來。哭得比玄女還大聲！

伏羲轉頭惡狠狠瞪我：“你哭什麽！”

我嚎啕：“我為天羅哭，他也受了很多苦！”

“怎得不為青丘聖祖哭，你這沒心沒肺的桃子！”伏羲鄙夷地瞧我。

我用袖子擦眼淚：“他騙我騙得好慘，況且……有玄女姐姐為他哭，我就省著眼淚為天羅流好了。”

伏羲“嗤”地笑了一聲：“天羅有了你，以後日子倒過得也歡脫。”

“他當然要歡脫，因為我會陪著他。”我抹著眼淚，說得氣壯山河。

這回，伏羲倒沖我笑，是當真在笑，眼睛都是瞇起來的，而後，仰頭大笑，笑聲正爽朗，脖子上的折皺都繃直了：“不錯，天羅和青丘聖祖有了你們倆個，足了！也不枉這場大戰了！”

不知，凡間的人在此時，能不能感受到今日的太陽是在笑呢。

伏羲載著輦車帶著我們咣當咣當繞了一圈，棲於一顆大樹下。樹上還蹲著八只發光的烏鴉，樹上結滿了許許多多的紅花，其中，樹的頂端開著一朵最大最大的紅花，光芒萬丈，向著九天。

我識得那個花，當日大鵬載著我，後有天帝偷襲，它便想載著我紮入一個島中，那島上有一株好大的樹，樹上開著一朵好大的花，恐怕，便是這裏！

我回頭去瞧伏羲，她收了輦車，便橫臥在樹下閉眼休息。

大鵬對它恭敬得緊……恐怕那日大鵬還活著……便是被她而救吧。這兒，也便是天羅跟我講的，湯谷，扶桑樹……

玄女拉著我的手，哭過之後，我便覺得她不再縮著身子了，也敢主動來拉我的手裏，眉宇間也淡然了許多，目光也不是躲躲閃閃的了。

我瞧著她，她也瞧著我，我倆一道兒向伏羲走去：“上姑，上姑……你要睡了麽……”

她沒說話，用手撐著腦袋，呼吸均勻，不一會兒就傳了細微的鼾聲。

我不禁冷汗：“一粘地兒就睡啊……”

玄女捏了捏我的手，將食指放到嘴唇上，示意我不要打擾了她，領著我轉到旁邊的扶桑樹下坐著，背靠著樹桿，很踏實。

我倆肩並肩坐著，上頭是發暗的蒼穹。今日，披星天君都沒來散星星，只有廣寒宮露出一角，在凡間投下月亮的身影。不知，那邊可還安好。

當然安好，只是……不知態勢如何了。

忽而，手上一暖，是玄女上來握住了我的手，我轉頭，便是她俏麗的側臉：“落枝……”她輕輕叫我，這一叫，像絲兒一樣輕輕纏繞了一下我的桃核。

“嗯。”我的聲音不穩，顫抖了一下。

“我丟了三魄一魂，有很多事兒都不記得了。醒了，好似就在了丈虹山巔，一群可怕的瘴氣在纏繞著我，我拼命地逃著，支撐不住倒在地上，而後青丘聖祖和你，還有太乙救苦天尊出現了，那一時，我的記憶是極其混亂的，覺得你們很熟悉，但又不熟悉，在那時，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誰。他上來抱著我，帶我離開。等我再次醒來，便在青丘山，有亭臺樓閣，亭臺樓閣前有一片的桃花樹，他守著我，面色憔悴。未跟我說什麽，就拉著我的手指，他叫我……玄女玄女，抱著我，哭了。我現在還能記得他的眼淚，滾燙滾燙地滴在我的手上。他守著我，夜夜陪著我睡，拉著我的手，睡到一半，會經常來摸我的臉，探我的鼻息……他是怕啊，怕我消失。我開始慢慢記得自己是誰，記得他是誰，但有很多還是不記得，好像有很多記憶被撬了去，沒安全感，怎麽也不踏實，只有在他旁邊，我才覺得心裏落實一點……那日，你從破窗而入，我覺得你的眉眼很是熟悉，可當真想不起你是誰，你化的九味真火讓我現了原形……”說到這兒，她喉嚨一哽咽，說不出出話來。

我把嘴裏泛起來的苦澀感咽下去，把她的手拿過來，讓我摸我的臉：“我跟五千年前的落枝長得還是不一樣的，對不對？眉眼長得更開了，更大氣了。”

她笑：“嗯。”

眼淚流下，流到笑著的嘴唇上。

“對不起，那時……我懷疑你不是玄女……”我低下頭。

寂靜，呼吸也一道兒靜謐，伏羲的打鼾聲便極其突兀。

“見著天帝，我便本能地害怕，但我……真的想不起跟他有什麽糾葛。”玄女皺眉，淚眼連連，“當日看著你被囚，我難受……但我什麽也做不了……我怕……”

“嗯，我知道，我沒怪你。”我當真見不得玄女哭，她哭，我的眼淚也跟著一起流。

我上去抹她的眼淚，有些心急：“你別哭了，我是蟠桃，眼淚全是桃枝兒，流光了我就會成桃幹的！”

沒想到玄女噗嗤一聲笑了出來，飆出來幾點唾沫星子，皺眉瞧我：“就會說笑。”

我更急了：“真的呀！！”

她便笑開來了，掛著眼淚。

見她笑，我也樂呵：“你看，當初我受了你的血，我身體裏有你的血，你的情感，所以你哭我也會哭，你笑我也會笑……”

玄女的眼睛透亮：“……好妹妹……”

我點頭，拿她打趣：“這回我們真是好姊妹了。我是桃身，你也是桃身。”

我們對視一眼，真的樂呵起來了。

所以，從某一方面來說，這一切，都不是劫。

湯谷很安靜，扶桑花散著一片光華，我和玄女說著說著便依偎著睡了過去。伏羲的打鼾聲好像漸漸也靜謐了下去……她睡一會兒一定又要趕著輦車出發了……那時，大地一定又是金輝一片。

睡了一宿，便覺得上頭有烏鴉的叫聲，我挪動了一下，便覺得有什麽東西靠在我的肩上，睜開眼，天已經透亮了，扶桑樹旁不見了伏羲和輦車，扶桑樹上的烏鴉也少了一只，想必他們定走遠了。我一動，將靠在我肩上的玄女也吵醒了，我們睡眼朦朧地對視一眼，打算起身，忽而覺得頭頂上有什麽巨大的黑影罩了過來，擡頭看去，是急急而來的大鵬！

大鵬瞧著我倆，還未落地，聲音便傳了過來，一下子刺激到我的桃核。

它的聲音異常高昂，只有兩個字：“勝了！！！”

【20】尾聲（上）

數日後，我已在蟠桃園裏小住了兩天。現在打理著蟠桃園的是一個小司使，是接正使的職的，管理也很有些日子了，外面的大戰未影響他，老青也未撤他的職，他也頂老實，江山易主，他也不過問，就這麽打理一片蟠桃園，別人讓他做什麽他就做什麽。仿佛外面的大戰與他根本不相幹。

我住在偏房，一切收拾得很是安妥，醒來的時候便可看到他正在數蟠桃花盛開的朵數。

有多少蟠桃花，只要不敗，就有多少蟠

本站無廣告，永久域名（danmei.twking.cc）